第61章 烤猪蹄-《病树与烂柯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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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烟桥瞟她一眼。

    两人眼神对峙片刻,倪芝挑了眉,给他重重地把烟怼回嘴里,没想到被含住的是她手指。

    烟骨碌碌滚床单上,黄色的滤嘴在白色床单上格外显眼,因为轻飘和床单皱褶,没滚两下不动了。

    倪芝的指尖和指腹是两个极端。

    陈烟桥的唇是冰凉的,还有胡茬刮人,恨不得打个激灵,可他唇腔内又是滚烫的。

    但他眼眸里同样是毫无波澜的。

    让人有一丝错觉,好似真是倪芝自己冒失,跌了香烟还送了手指。

    倪芝冷笑,“对不住。”

    她手指被牙尖轻轻磨了磨,这种冷暖交错和被撕咬感,倪芝从指尖麻到脊椎。尤其是看他端得是无波无澜,唇舌灵活诚实。

    倪芝一副忘记了上次亲热被撅的模样,顺水推手,被他按着腰窝跨坐在床上,虚靠在他腿上。

    “松开。”

    陈烟桥斜睨她,端坐地老神在在,吮吻她指尖却不停。

    倪芝吐气如兰,翘起身子,把唇凑到他唇边,“换一换。”

    她闭着眼,凭视网膜上残留的记忆,去摸索他大腿旁边的烟。

    两人唇瓣松开,她就往他嘴里塞。

    “还你。”

    烟又一次滚落床上。

    “本来就不想抽,”陈烟桥的手是冻惨了,现在还是像冰块,捏在她手腕上,还比往日粗糙,似乎皮肤有皴裂的细口。

    他解释,“取暖。”

    陈烟桥把倪芝按怀里,贴着她比他温暖许多的肌肤,语气里就带有欲色了。

    “你给我暖暖?”

    倪芝还是忍不住呛他,“上次不想,这回就想了?”

    陈烟桥虽然腿又僵又麻,手是好端端的,把她反推过去。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后悔了吗?”

    那支烟终于滚落地上了。

    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像舞台上的帷幕,顺着光滑的地面滚到柜子底下,沾了无数的尘埃。

    哪止他一个人冷,冰雪大世界里的温度,把两个人都冻透了。雪地里互相取暖的人,大抵都是如此,对方越冷越想靠近,因为肌肤下的血液是滚烫的,越拥抱越温暖。

    陈烟桥的腿还是没缓过来,膝盖上淤青了一片,微微在抖。

    他腿型饱满有力,就像倪芝之前好奇的那样,看不出来他受伤的后遗症这般重,受了寒冷刺骨地疼。

    倪芝伸手捂在他膝盖上。

    她手心也冷,没比他温暖许多。

    陈烟桥让她站起来。

    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她的纹身。

    他亲手画的纹身样式。

    一边儿的花瓣盛开似邀请,一边儿的花瓣凋零枯萎。

    还有细小的尖刺,细看原来是她起的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陈烟桥用胡茬刮了刮她纹身。

    倪芝忍不住颤栗,听见陈烟桥低低地笑她。她伸手拨弄他掺白的发顶,他头发蓬松却不算柔软,在手里发涩,他的偏分被她反拨到另一边,露出平常不常见的另一边发际线。

    她说,“烟叔,我也冷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陈烟桥终于不再用胡茬刮蹭她,吻上去。

    一边含糊不清地给她个解释。

    “这是月季。”

    他没忘记还欠她一个解释,为什么和哀悼余婉湄的画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小城市出身的父母,又是做生意的,难免迷信。

    从给他取名靠抓阄抓到画笔就知道,他长大后也延续了这一点,虽然接受了西方美术的教育,看着放荡不羁,实际上骨子里是传统的。

    他怕水火不容,就叫因桥。

    月季是请人算过的,他的幸运花。

    所以爷爷老家的阳台上,种了许多月季。

    和余婉湄相关的记忆,倒真有,他给余婉湄一盆儿,让她家里没人时候,就放到窗台上,有人就拿下去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画成这个样式,确实是为余宛湄。那时候,他的手已经勉强能忍着疼痛画些东西,刻刀却是没法碰了。情人节那天,他刚给余婉湄立了衣冠冢,山下是人间爱河,山上是呼啸而过寂寥的风,他想坐在她碑前,想画些什么哀悼她。

    余婉湄的遗体,都不是他去领的,是她父母和余婉央去的。陈烟桥没看见过,私心希望她走得美些,如倒塌的神庙前睡着的仙女,便勾勒出来。

    本来想在碑前烧了,后来想想,带下山寄回去。

    下山时候,右腿格外吃痛,被山风一刮透骨地刺痛,好似躯壳也是空荡荡那般,半人半鬼,行尸走肉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剧痛,原地坐在台阶上休息。

    余婉湄走了,他留了一身伤痛,半身凋零。

    这人间还有什么幸与不幸,皆是苦难。

    最后在她手心添了朵的月季,那是他自己。当时种种,如果可以,他愿意死在余婉湄手心,陪她一起去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意外地平衡。

    绘画中讲究平衡,安静沉睡的仙女,环绕而飞的蝴蝶,每一个元素都影响观众对画作的解读,对画作感情的理解。

    画作的倾颓和安详,掌心的月季绽放又凋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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