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沈晦微微一笑,神色淡然,“邵哥!你请的专家,或许眼力不差,但他们可能先入为主,只围绕着‘真迹’或‘仿作’去论证,却没想到这一层。揭裱之术,尤其针对这种宫廷定制的夹宣画纸,在清中后期一些裱画作坊里并非秘密,高手匠人确实能做到。但这手艺对原画损伤极大,越往下揭,不仅墨色彩料递减,最关键的是画的精神气韵,会一层层削弱。” 他走近画案,指尖虚点画面:“你看这梅枝的力道,石头皴法的层次,乍看笔墨俱在,但细品之下,总觉隔了一层,欠了些许穿透纸背的劲道和润泽。这种‘隔’,不是年代久远造成的自然衰减,而是墨色随纸张纤维被强行分离后,神韵流失的结果。再者……” 他微微侧身,让窗光以极低的角度扫过画面,“这种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、不自然的‘纸面平整感’,与原裱绫绢的陈旧程度略有不符,也是重新托裱加固过的痕迹。” 沈晦顿了一下,看着邵强灰败的脸色,继续道:“至于为何断定是第三张……第一张(原作)墨色最浓,精神最足,若保存完好,价值最高;第二张已显单薄,但大体形神仍在;这第三张,墨色最淡,尤其是梅花点蕊处的粉彩和枝干上的淡赭,几乎只剩下影子,石头的阴阳向背也显得模糊。更重要的是,几处本应连贯的笔意,在这里出现了微妙的‘断气’和‘迟疑’,这不是画者的问题,是揭裱时底层纸张纤维受损、导致吸墨不畅造成的。综合来看,它是真的,因为笔意底子在;但它又不‘全真’,因为它只是原作的影子,是最淡的那一抹。” 店内鸦雀无声。那两个伙计早已听得目瞪口呆,陈炜也是恍然大悟,看向沈晦的眼神充满了佩服,又带着点后怕。 “这小子,不仅眼毒,心也细得吓人,更敢下这种非常规的结论。” 邵强拿着那张鉴定报告的手,微微发抖。其实,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张揭裱过的画,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给沈晦做局。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,沈晦的分析丝丝入扣,直指要害。“半真半假,揭裱第三张”的结论,恰恰完美解释了为何会有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画作存世。 “你……”邵强的气势彻底垮了,他试图说点什么找回场子,却发现任何言辞在对方那冷静犀利的剖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那五千块钱,此刻更像是一个笑话,买来了对自己眼力和心胸的双重否定。 沈晦不再看他,转向陈炜:“陈哥,咱们耽误的时间不短了。那位正主儿还见不见我们了?要是看不起咱们,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。” 沈晦的话说得很不客气,声音很大,大到站在对面的店铺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“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啊!就这么十几分钟,连着破了邵强两个局,还走了一次宝,捡了个大漏儿。” 说话的人是一脸阴郁的老陆。 而站在他前方的老者,鹤发童颜,一身褐色中式对襟衣衫,脸上静如古井,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,正隔着街道,静静地观察着对面店铺里的一举一动。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小指上戴着的那枚银色戒指。戒面雕着一丛精致的菊花,在斜阳下泛着温润的冷光。 没错,这老者正是周海鹰。而他指间那枚菊花纹样的戒指,也正是“东篱社”的信物。 此刻,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对面那个提着帆布包、从容走出的年轻人,指间的银戒在掌心微微转动了一下。 第(3/3)页